成长故事连载

2016年，我校承接了大连市民政局扶持社会组织购买社会工作服务采购项目《基于积极情绪的自闭症儿童家庭的音乐沙盘游戏治疗干预资助项目》，针对本市30个自闭症家庭进行了每周一次的音乐沙盘咨询服务。历时6个月近600场的咨询中，每位咨询师坚守岗位，用爱心陪伴每一个自闭症儿童家庭，这期间有成长的惊喜，有改变的奇迹，更有许多感人的故事，留在了沙盘室里。

我眼中的小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供稿：王诗怡    编辑：孔令红

在自闭症儿童家庭的项目里，我作为孔令红老师的助手，一起陪伴和鉴证了1号家庭的成长。我是第一次接触自闭症儿童，我对自闭症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文字上。我以为自闭症的孩子就像是书上和网上写的那样，是内向漠然的、是智力受损的、是刻板重复的、是不协调的、是精神发育迟滞的，甚至更为可悲的是他们是永远无法被治愈的。参加项目前，我怎么也想象不出，这些孩子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。

小N是一个10岁的男孩。第一次走进沙盘室时看到他，我很惊讶。妈妈让小N问候老师，小N跟着妈妈很自然地说“老师好”。我注视着小N，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来他和正常的孩子有什么不同，他长得壮壮的、虎头虎脑的，皮肤的颜色很健康，眼睛也亮亮的，很有精神头。我都做好跟孩子说好多遍话听不到一句回答的准备了，结果这句问候，真的是让我有点用力过头的感觉。但是我很庆幸，这样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展开多了。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，现实是当我们开始做沙盘的时候，小N根本不理我们，自顾自地自己玩。我们没有办法沟通。他能听懂我们的话，只是我们说我们的，他干他的。我们跟他说话，他不理，我们喊他来参与沙盘，他不愿意。他对我们的活动不感兴趣，连续7周的沙盘咨询，他都只做一件事，那就是把沙盘里的沙子用铲子运到玩具卡车里，再把沙子搬运到地上的箱子里，一定要把全部沙子都搬运完才可以。期间还会说些我们定义为无意义的词和奇怪的断句。在搬运沙子期间，无论怎么喊他都不会参与妈妈的沙盘游戏，听烦了偶尔会说一句“小N不摆，不摆行不行？” 

我这才真正认识到小N的与众不同。言语方面，他会用一个短句表达需求，得到答复后注意力就转移了，不能有主题的交流。他重复刻板的兴趣，他没有规则意识，他是一个典型的自闭症孩子。我们的咨询策略更改为，孔姐陪伴妈妈做沙盘，我则负责陪伴小N。

小N的专注力在十分钟左右，这时他会起来干点别的事。第一次沙盘咨询时，他拿了一只知了（昆虫沙具，小N妈妈说小N一直喜欢知了），爬上沙发，开开窗子，让知了可以趴在窗栏上，也会把知了伸出窗外。这时我会去阻止，告诉他这很危险的，很容易掉出去，但是他不理会，仍旧我行我素，甚至有一次爬上了窗台，被妈妈喝令才听话。我没办法制住他，我只能退一步，闭嘴，不去阻止他，而是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陪着看护好他。惊喜就是这样发生的，随着我俩的接触越来越多，他渐渐地不再排斥我靠近他了，在他爬窗或者踩沙发，做一些调皮的事情时，我阻止他，他会听我的话，停下来。

此时，我更加深刻感受到，世界上很多事情，说是没用的，要么做，要么闭嘴。对于小N的踩沙发开窗行为，师兄曾试图用语言去阻止他，但并没有什么用处，反而是在小N爬窗台时师兄选择了去做，把小N抱下来，反而让小N远离危险坐在沙放上。而师兄离开后，我抱不动胖胖的小N，选择了闭嘴，安静地陪伴看护他，他反而因为我的陪伴与我更亲近，会听我的劝说，老老实实地从沙发窗台上下来，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画画。当语言苍白无力时，要么做，

要么闭嘴，无论是前进或者是后退，都不会像停留在原地一样毫无进展。

几次沙盘咨询后，我们问小N的妈妈，她和孩子有什么感受和变化吗？她的答案总是“没有什么变化吧，就是做完沙盘回家时心情会很好，孩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吧。”这让我和孔姐都有些失望。我们都知道沙盘的疗愈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，也做好了长时间等待变化的准备，但是过程中，我们还是会产生一些焦虑，毕竟项目时间是有限定的。每次咨询结束后，我和孔姐都会讨论总结很久。不能帮助到孩子和家庭，我们也会觉得难过和失败，甚至我和孔姐都有想过我们做的这些努力，是不是像白做了一样没有什么用处啊？

但是变化就是这样悄然发生的，有时候转机就那么意外地出现在你面前。又是一周做沙盘的时间，孔姐提前来到学校，协商放假期间沙盘室的使用问题，没想到这次谈话，是一个重大的转机。校长和老师都充分肯定了沙盘的治疗效果。校长说，小N的班主任老师反映，小N这段时间有很大的进步，与之前相比虽然偶尔还会我行我素，但他开始懂得遵守规则了，开始知道上课时坐好，不能在教室和操场乱跑；开始学着交流，能和其他人有互动了。校长和老师的这些反馈和评价，对当时的我和孔姐来说真是莫大的鼓舞。

这也让我回忆起很多事情。最开始做沙盘的时候，小N会踩沙发爬窗台，会拉开纱窗把头伸出窗外，会试图把不同颜色的沙子混到一起，会打扰他的妈妈要回家或者是要手机玩，但是暑期前第9次沙盘后，小N很少再会踩沙发爬窗户，偶尔去打开窗户时听到我的阻止也会把窗户关上然后坐回沙发。玩沙子的时候也不会把沙子混起来，也不会缠着妈妈要手机或者要回家，而是会安安静静地画一会儿画。眼睛会偶尔地看一下沙盘室门的表，一到沙盘结束时间，他会立刻站起来，准备离开。也许并不是家长和孩子的进步太慢，而是我和孔姐的目标太快，我们太过着急，想让小N尽快能像普通孩子一样，反而忽略了这些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的事情。而这些微小的成长变化，对自闭症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进步。小N的人生不是我们的人生，而我们的目标自然也不能是小N的目标，有时候试着慢下步伐看看周围的事情，我们也许就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。

自从我和孔姐试着不要追求太快，顺其自然之后，事情的发展真的突飞猛进了。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。小N的妈妈开始试着和学校的老师谈话交流（小N妈妈并不经常和小N的老师交流，一般把孩子送到学样就离开），教小N和学校的门卫叔叔打招呼，带着小N在学校和同学玩。而最让我们惊喜的是小N，在第10次咨询时小N和妈妈一起摆了一个沙盘，在第14次咨询后小N可以独立摆沙盘了！看小N的沙盘，生机勃勃、绚丽夺目，都是花草树木，充满了能量，他一边摆沙盘一边说“花都开了”，“春天来了”！

小N在看沙盘时，喜欢蹲着和沙盘齐平，从沙盘侧面树木的缝隙里向中间看去，我和孔姐也惊奇地从那里看过去，我们窥见了一个特别美丽的世界，五彩斑斓，红色绿色黄色交映在一起，辉煌灿烂，那是小N的世界。

小N的沙盘不断地诉说着进步。从刚开始的无规则填满，到后来有序的摆放；第一层铺上草坪，第二层种上鲜花，第三层缠绕上花环。他对规则的领悟在沙盘里充分体现。我和孔姐最大的收获是，小N接纳了我们。小N用他的方式表达喜爱。他会要求孔姐把头发盘起来，他说：“孔老师，把头发扎起来！”，孔姐会问：“为什么要扎起来？”，小N回答：“扎起来好看！”孔姐就高兴地把头发扎起来，那是她们第二次交流互动。每一次是，孔姐问小N：“小N，最喜欢去哪儿玩？”“去姥爷家。”“姥爷家有什么好玩的？”“放鞭炮!”，那时小N的妈妈，正在摆沙盘，手里拿一个沙具愣在那里，第一次她看到小N的进步，第一次她听到小N 和别人在交流。

孔姐说小N最喜欢我，我请假时，他会问：“诗怡老师病了？”他非常喜欢模我的手掌，把我的手掌放在他的头上、他的脸上和他的小肚子上，这时他会闭上眼睛静静地贴着我的手掌，那温馨的一刻，孔姐用几次沙盘的时间才抢拍到。

小N的变化让我和孔姐开心极了！让我们觉得再多的辛苦和等待都是值得的。不论是小N还是其他自闭症孩子，他们从不曾在情感上有过匮乏，只要你有耐心等待，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，表达出来，展现出来。他们与外界交流和建立联结的方式不同，你懂他了，你就会走到他们世界里，体会到他们的情感。

最后一次沙盘，我们和小N击掌、拥抱告别。一起陪伴的20周20个小时，是一幅温馨的画面，这画面为我们彼此的人生都增添了一抹瑰丽。祝福所有自闭症的孩子都能找到懂他们的人。祝愿市民政局的关爱项目能帮助到更多的自闭症家庭。